赶庙会 张店 三姐
1966年下乡时,我结交了一帮好姐妹,53年过去了,我们仍然密切交往。
姐妹们说,淄川寨里老黉山上有个庙,重阳节这天的庙会非常兴盛。在姐妹们的热切鼓动下,我决定前往。
为了早一点到会,农历九月初八下午,我便乘车去寨里。在张店上车时,小雨才露点意思,朦朦胧胧的细如牛毛,不想到寨里下车时,雨却撒起了泼,竟噼里啪啦下大了。我坐上妹夫接我的电动车,在雨中飞奔。我想:雨啊,下吧下吧!自从“利奇马”过后,已有月余不见雨的踪影,现在正是农人种麦的关键时候,麦种必须有秋雨的亲吻,才会萌动。虽然雨打杉湿,我甘心情愿。
可能是庙里的神仙们早就盼着善男信女的到访,初九早上天便晴好。早饭后,妹夫开出家里的农用车,我与梅妹坐进车斗,向黉山奔去。农历的九月,不冷不热,天高日晶,雨后清亮温润的秋风拂面而过,让人神清气爽。路两边一闪而过的树木依然精神抖擞,田野里处处展示着丰收的景象。梅妹开心地说:“我国现在有农民的节日了!”是啊,“丰收节”意味着农民告别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岁月,伟岸豪迈起来。
本以为我们是早行者,可爬上山一看,已是人山人海,熙熙攘攘的赶会人遍布黉山的阳坡。丰草争茂,佳木葱茏,男女老少,个个喜气洋洋。他们在山坡上随便找个地方,摆上供品,点了香,虔诚地待一会,便磕头收供。然后就寻那知己乐友,开始娱乐。 这庙会简直就是农人的盛大节日,放眼望去,一个个群众舞台星罗棋布。西面一群人,早已围在一起开始了吹拉弹唱。那边凉亭上也排上乐队,爱唱的,前来打个招呼,拿起麦克风,放开嗓门就唱。上场的人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他们全无羞涩之态,亦不扭捏做作,响亮欢快的曲调,让那些满脸皱纹的人,仿佛回到了十七、八岁。爱吹、爱拉、爱弹的人,找个地方,支起架子,坐下便“轻拢慢捻摸复挑……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。”欢乐展开翅膀四处飞翔,逗乐了白云,喜煞了鸟雀。听!这帮唱吕剧的人,唱得婉转优雅;那些唱京剧人,唱得慷慨激亢;上面的场子里的红歌,唱得热烈奔放;下面的场子里一群穿红装的大妈,翩翩起舞,心花怒放。赶会的人们“俱怀逸兴壮思飞,欲上青天揽明月。”这壮观场面令我惊叹,群众里面真是藏龙卧虎!
我想,庙里的神仙肯定坐不住了,他们早已急不可待地加入欢乐大军,仙袂飘逸舒广袖,万里长空且为人间舞。一丛丛花草、一片片树林禁不住诱惑,它们随风摇摆,跳起了羽衣霓裳,真乃人神共乐也!
小商小贩抓住战机撒遍山坡,肉摊上花样繁多的熟肉令人垂涎三尺;卖煎包的大平锅也搬上山,锅里滋滋啦啦地喷着煎包和火烧的香气;点心摊上面包、桃酥、饼干……琳琅满目;水果摊上,笑红了脸的苹果、储满蜜汁的香梨、紫色的水晶葡萄、大红的玛瑙山楂、橙黄橘绿,应有尽有。有那在家忙秋无暇做供品的人,兜里装几个钱,想买什么就买什么。最令人高兴的是,还有卖国旗的小贩,有贴在脸上的小国旗,有拿在手中的手帕国旗。有卖的就有买的,你看这两个姑娘,粉嫩的腮上贴着国旗,手里摇着国旗,笑得多么甜美!
“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。”这重阳节庙会,分明是农民庆丰收的歌舞会,也是中青年踊跃参与的幸福老年节!
在人们尽情歌舞的同时,许多地方摆上了赏秋的野宴,开始觥筹交错。我与五十多年前的众姐妹——如今纹满面、鬓如霜的众老妪,围坐在一起,摆上丰盛的菜肴,斟满清冽的醇酒,共同举杯庆祝我们的友谊之树常青;庆祝家家仓满囤流;庆祝我们这些七十岁左右的人,仍然身体康健;庆祝我们的子女,爱老敬老事业有成……一杯又一杯,峥嵘往事说不完,古今情谊叙不尽。个个信誓旦旦:没齿不忘姊妹情,年年相会九月九。
过去,许多文人墨客慨叹悲秋,欧阳修“夜深风竹敲秋韵,万叶千声皆是恨。”辛弃疾临秋屡屡发出“献愁供恨”之声,而刘禹锡的诗“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晴空一鹤排云上,便引诗情到碧霄。”这位大诗人,形象地道出了我赶庙会的心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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