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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深冬的夜里
淄川 德喜
一切都显得那么地静,那么地美。新年的第一场雪,尽管鞍马劳顿蹁跹而至的有些迟,可也不失她的素洁高雅。人们以深邃的眸子,仰望她的一尘不染。瞧,路旁伫立的法桐,仿佛披着婚纱的新娘。雪花儿纷飞,飞舞着盎然的春华,我喜欢这让人心动的六瓣花朵。可我的心却在擂鼓,指缝间的一支烟,将寒冷的夜点亮,吐出一缕烟,飘飘忽忽,一圈一圈的在眼前扩散,然后便是一片虚无。此刻,是小城深夜的街上,刚刚忙完手头的工作正行走在返家的路上。
夜,在时光中轮回。人在感性和理性之间,守着一个底线,让无奈游离于生命的道路上。夜,就像是勤俭的母亲,她把零碎的分秒揉成团,再拉成丝,让时光伸延……
最近,跌入整日的忙碌、无休止的节奏里。柴米油盐、细碎的家务、繁忙的工作、推不掉的应酬……把日子装得满满登登的,象网一样罩着我。有时忙着、忙着,就忘记了时间。这样的时候,以前也常常有过。想到张爱玲《半生缘》中说:“中年以后的男人,时常会觉得孤独,因为他一睁开眼睛,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,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。”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。抬眼望着路边的法桐,叶子掉的差不多了,总有一些叶子,在寒风可着劲的哀嚎中,在霜雪的覆盖下,不离不弃抗争坚持。
微信跟同学聊上几句,他那边已钻进暖洋洋的被窝里舒服着了。我说这一天下来双腿能有踹死牛的力度了,只所以没说双腿象是灌满了铅、筋疲力尽什么的,是觉得这样的表述太死气沉沉,毫无生气。只有双腿能踹死牛,才是活灵活现的样子。呵呵!改行了?养牛了?卖牛肉了?三个疑问号,外加一杯热茶的表情图,然后说,你这是一绝呀!杀牛不见血……他嬉侃地回复到。看着手机屏幕,我不禁笑了,步子也觉得轻盈了。有时温馨与疲惫的相拥对话,总会让脚步从茫茫幽深里踏出一个新的黎明。
大街上人烟稀少,寂寥无声,迈出的脚步声便格外分明。偶尔疾驶而过的车辆传来的声音,更会衬托出街道的冷清。路口的一侧,出租车停在路边。一股股寒风呼啸而过,司机师傅不能回家,因为需要回家的行人需要他,因为他知道家里的妻儿老小需要他,他是家里的脊梁和希望。我从车旁经过,和他目光相触的一刻,我能读得懂他焦虑的眼神,期盼我能拉开车门,希望今夜的收入能些许积淀家里的维系。但愿今夜所受的苦累,来日能够笑着接受。月凉如水,寒风苦吟。谁在深夜里辗转反侧?谁的低语呢喃落在风中无人捡拾?谁在拼命挽留每一个无情的日夜?
经过吉祥路中段,路西一家超市还亮着灯,宛若深冬暖阳,习于向光而行,不禁步入……“有段时间没来了”,店主大叔招呼我说。可不是么。夏日的时候,晚上隔三差五来这里喝瓶饮料吃支冰棍,拿个小马扎坐在店门口,看人来人往的人。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超市,守店的是一对70来岁的老夫妻。小城的人,大都知道这家店。“天冷,来杯热茶,暖和暖和吧。”大叔说着递过小巧的白瓷杯,茶水洁净微色,仅是浅饮一、两小口,渐祛寒暖心,齿间盈香。店里就我们两人,一句没一句的聊着。正说着,门帘一掀,进来一位身着外卖工装的女子,她大约30多岁,略施粉黛。平心而论,她是相当的美,大大的眼睛,但却有点涩,鼻梁微微上翘,再配上薄薄的嘴唇,使人只要看上一眼,就能牢牢地记住。我看着看着,忽然无端地觉得面熟起来,难道会在哪里见过她?我不自觉地摇摇头,做了个彻底的否定。那女子好像发现我在注意她,也用眼角扫了我一下。她只是买了一支2元的火腿肠,一边咬开一边吃着。循着她远去的背影,总有一些感慨悄悄浮上心头。总有人在努力地生活、工作,负重前行面对,担当。忽然发现我们存在的意义,就像一艘船,载着你身边的人或物从此岸运到彼岸,一趟一趟来回穿梭。
出店,回家的感觉,好像一切喧嚣落了地。扭开门锁,家里静悄悄的,妻和儿子已安然入睡,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夜晚。换鞋,一眼瞅见鞋柜门面上儿子一泽写的留言条:“爸爸,你回家时如果我没睡,就跟我玩会儿吧!”是啊!真的有些日子没好好陪一泽了。心里渐渐腾起细波来,碎碎的,眼睛里象是蒙了一层雾,雾越来越浓,慢慢地在凝聚,终于化成了泪水,浸湿眼眶。进卧室,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侧着脑袋安然进入梦乡,被子蹬到一边。轻轻地给他盖好被子,小心翼翼地关好门。明天,爸爸一定陪陪你。这声音是从心里爆出来的。
洗了,伸个优雅的臂姿,舒适地蜷缩在沙发里,一头扎进萧红的《黄金时代》里转了一圈。一直比较深喜萧红的文字,她的文,初读波澜不惊、平淡如水,给人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。不像鲁迅的文字,读一篇得停下来歇歇、喘口气。也绝对找不出张爱玲文中有点逞才嫌疑的俯首皆是的经典句子。萧红的文,读着读着会被她的朴拙打动,有种天然未凿、浑然天成的东西在行文里。这种时候,最适合读这样的文字。书读几章,掩卷悠然。
夜深深,窗台上的长寿花含苞待放。簇簇花骨朵高耸着、挺拔着、笑意盈盈泛着粉红的光晕,幽幽暗暗浮着香。用不了多久,它就会盛妆怒放,一切都是鲜活的期待。毕竟,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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