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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见之美
淄川 德喜
晨光微露,天一寸一寸的明亮起来。暮秋的早上,明显感觉到与盛夏的不同,花草树木似乎沉静了下来,宛如害羞的少女静默着。乍然风动,寒意来。十月的天,有了寒,轻寒。这样的寒,让人的神经变得格外敏感,一点点暖,一点点光,都能在心中铺出一片温柔来。
想到梭罗,那个可爱的美国人。他说,每一个早晨,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,使得我的生活跟大自然自己同样的简单。想着他这句话的时候,我赶紧起床,叫醒睡梦中的一泽。换上轻便的衣装,不想辜负了森林公园的早晨,那个愉快的邀请。
出门,便是一身的欢喜。此时脚步是轻快的,路遇的每个人在一场美梦之后都格外轻松,脸上挂着微笑。一泽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鸟儿,奔跑在前面。要知道,往日的这个时候,他还慵懒地蜷缩在床上呢。昨晚我们说好,今早去小城南部的森林公园晨跑。
去往的路上,前来路口。一辆垃圾车停在路边,辛劳的环卫工人正将一桶一桶的垃圾收集到车厢里。风里裹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袭来,过往的行人本能的加快步伐。此时会特别理解环卫工人的不易,除了体力的支出,风吹雨淋,寒往暑来,还要忍耐这些刺鼻的怪味。可你往往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满的痕迹,生活的磨练,足以让他们的内心有了一份超乎寻常的淡然和定力。那双粗糙的手握着的扫把,不仅扫除道路上的尘埃,净化着我们的家园,同时也净化着人们的心灵。
一泽不停地跳着、喊着、笑着,嘻嘻哈哈,走走停停。时而拉长与我的距离,调皮地四处寻觅秋天里的果子,一会儿又跑向我身边,手里扬着几枚红彤彤的叶子,挥舞着说带回家做书签用。风从远处飘来,吹过一浪一浪的风,树叶便如一只只飞舞的蝴蝶在眼前掠过。路旁生态采摘园里,红红的柿子,成片成片的,多得挂树上无人问津,只一任它挂着,小红灯笼似的,成风景。
沿文峰路西行,不觉间就来到南部森林公园主入口。我们顺着木板铺成的栈道向山顶行进。栈道两侧长满了各种野草,尽管有的已经枯黄干萎了。想起晋人陶渊明写草:“芳草鲜美,落英缤粉。”陶公用“鲜美”二字来说草,算是对草最中肯的话语了。唐人刘禹锡写草:“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。”光想想,就诗情画意得不行。乡野偏僻,小小陋室,因草的到访,千古流芳。《陋室铭》中,就是这一捧草色,那是生的活泼,简朴,清丽,绵长悠远。我们眼前的这片草,阔着,远着,悠长着。尤以狗尾巴草最为显眼,它们肆意无序地挺立着,好似来此游玩的神童,在旷远的山野里,甩开脚丫奔跑着。因此就多了想象,想象一下子就变得浪漫。它们好似走来的一支迎新对伍,浩浩荡荡。是《诗经》里的那场贵族婚礼吗?“之子于归,百两御之”,场面可真够气派奢华的。
晨练的人们,迈着专注坚实的步伐从它们身边走过,没人会特别在意这些野草的存在。然而草,它们不因人们的轻慢和疏忽,而卑微地存在。大凡有泥土的地方,就有草的身影,既使是坚硬的岩石缝间,也有它们的立足之地。它们寸土必争,争取着活的权利,生的色彩,草的生命真是顽强的无可匹敌。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,“一番桃李花开尽,唯有青青草色齐”,古人笔下的草是真名士自风流。
行至半山揽城景观处,一位老妈妈蹲在一大片狗尾巴草跟前。只见她,用手轻轻地撸了几根,放到脸上轻轻地摩挲着,打量一下,又撸了几根,狗尾巴草在她如核桃般褶皱的脸前晃动着。老人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,然后她编了起来,很快,狗尾巴草长长的草颈被她已显得不太灵活的双手编织成了辫子,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头聚在一起甚是可爱。早晨的阳光清清淡淡地泄了一地,慢慢地爬上老人的身上,温暖地铺展开来。一种柔和、朦胧的光圈笼罩在她的周围,看着这个画面的刹那,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。你忽然觉得,挑在头顶上的那个太阳是老人编出来的,用手上细细的狗尾巴草,窸窸窣窣,上来下去,一点一点编出来的。
一泽走过去与老人打着招呼,“奶奶,您编的真好看”。老人边和一泽说话边又顺手撸下一根狗尾巴草,她说:“小时候常常编着玩,这山上的野草可多了。”说着她把编好的草颈递给一泽,眼神里溢满了朦胧甜蜜的回忆,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。一泽拿着草颈,深深呼吸一口,再深深呼吸一口,说道,真好啊!谢谢奶奶。老人、一泽、狗尾巴草,在阳光下笑意婆娑。
我说:“小时候我也玩过这草的,你看,咱们年龄相差这么多,小时候玩的东西竟然一样呢。”老人听了笑的更灿烂了,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,我仿佛看到的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。
老人分明是从狗尾巴草里找回了自己童年的记忆,那段青葱岁月的过往。我也顺手撸了一根狗尾巴草,就像捡拾一片美好时光,一些温馨的画面在脑海里涌现,大自然的一草一木,一花一果,无不是那时的亲亲的伙伴。老人、一泽、我,一切都好到不能再好,这样的时光,真真叫人舍不得。
眼前晃动着的那根狗尾巴草,在阳光的照耀下,在每一根细细的毛毛上,都带着洁净的光芒,我仿佛看到绿色的原野上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如风般奔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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