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前大湾心中的海

尹彩云

门前大湾心中的海

博山  尹彩芸

雨线飘洒在天空，滴在老屋的院墙上，滴在竹叶上，滴在绿油油玉米棵上，滴在清凉凉小河里。
坐在门楼向外看，常常看着出神。地面水花朵朵，玉米一派葱绿，被雨水沐浴着，能听到玉米拔节儿声。雨在这绿色海洋里低吟浅唱，拨动着欢快曲子，奏响着夏日的生命旋律。
老屋坐北朝南，在荫柳村东南角上。门前有一片肥沃土地，过去是生产队菜园地。地边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河。
自嫁到荫柳村以来，三十年间，过着门前有地，地边有河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田园生活。到夏日，几场透地雨后，水量充沛，河水波光粼粼，蜿蜒妩媚。从坡里回来，先上河里洗洗。洗去手上身上汗渍，顿觉心神飘逸，疲惫全无。那些两口子一起出坡的，男的扒光衣服，只剩一条裤衩，弯腰双手撑地。女人掬起一抔抔水，轻柔地洒在男人背上；孩子们三五成群，捉虾逮鱼摸螃蟹；那些养鸭人家，顺着河一路唤着一路用杆子驱赶着他们家的鸭群；到傍晚，村民提着交叉从家里出来，坐在桥上、岸边拉呱乘凉；还有假借乘凉打情骂俏，趁着暮色谈情说爱的……
这条夏季风景线，随着八十年代修焦磁公路，慢慢地淡出人们视线。那条公路横跨小河，只留一个桥洞。河边地被筑起的高高公路拦腰截断，自此，门前就变了风景。地东的公路高出地面三四米，地西是两家邻居，地南是穿村而来的北河沿。河水源头各连接三个水坝。南河沿，西河沿，村东头汇入北河沿，三水相汇，水量丰盈，四季流水淙淙。最近一段时间，还经常看到一只白天鹅，在河里觅食，腾空展翅，栖息河边树上。几次听爱人讲白天鹅的事，却没有缘分见到。
刚刚雨季，白天斜风细雨，诗情画意。到夜间，突然狂风大作，电闪雷鸣。雨点敲着老屋玻璃，敲着屋顶的瓦片，敲着门前的玉米棵。噼里啪啦，响声震耳。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，这雨势不到一小时，流水成河，雨水裹挟着泥沙，从山上滚滚而来。
北面一路水，从上庄村，楼子村，经鲁桥路汇入焦磁路，冲向门前北河沿；南面一路水，从徐雅村，李雅村，沿焦磁公路，冲向门前北河沿。这两路水，公路两侧有排水渠，尚不至于造成水患，但经年累月洪水中泥沙沉淀把桥洞堵了一半，大大降低流速。最担心还是来自三个水库的水，南河沿的水来自辛庄村，桃源村的山水，还有南坝水库的水，经村南田野汇入北河沿；西坝的水穿村中而来，水量小，迈着款款的步子，在村东头一步迈进北河沿；北河沿连着北坝，北坝库容量很大，在整个村庄上游。海拔高，落差大，穿村北一路滚滚而来。像荫柳村这种川字形水系村庄，在北方山地地区实属罕见。
一到雨季，听雨的时候，听着雨敲得急促，心里就担心门前地里的庄稼被淹、老屋被淹。最大的一次洪水，水位与玉米的顶花一般齐。洪水流进院子，冲进屋里与床位齐平。在河边住，您想喂鸡啥的，根本不靠谱，养会浮水的鸭鹅还能自救，还不用担心生命受威胁。雨季到来，看着天气预报，村里领导就开始打电话下通知，提前撤离，有楼的住楼，没有楼房的住孩子家。
今年七月那夜的雨不住地下，心里暗暗叫苦，这雨势不眠不休。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之势。门前的地必淹无疑，就看地里能吸收多少雨量。盼着天亮，盼着雨停。临明时分，雨住天晴。爱人说去地里把春玉米掰下来卖嫩棒槌吧，还不至于造成多大损失。看这早上的太阳，热得发烫，地里蓄起的雨水一天两天也蒸发不掉，非把玉米煮蔫巴不可。雨量大小，只要察看门前地就成，这一面是公路，两边是院墙，只留河边泄洪。为了防止洪水泛滥，河两边岸堤高出地面不少，自然形成一个大湾，俨然我们村的晴雨表。雨后看水的人不少，站在湾边自言自语：“又淹了！”地势低，到了雨季就担心被淹，十年九涝，有什么办法呢？
女儿小时候好奇，看着门前的水湾，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蓝莹莹光芒，微风一吹，如丝绸如缎巾般轻柔。不禁迈着小步子想靠近摸一摸。不料没走几步陷进泥水里，拔不出脚来，吓得大声哭喊。爱人听到哭声赶紧跑出去，穿上雨靴走进去把宝贝从地里抱回来。
这一夜倾盆大雨，门前地里乌泱泱一片浑浊。水有半米深，玉米，豆角，黄瓜，韭菜，白菜全泡在水里。先把白菜摸索着拔出来，本想一边长着一边拔着喂鹅，现在只能全部清除，不然泡烂成了白菜汤。趁着雨水还没有完全渗透，还能行走，挽起裤腿试探着下地，水到膝盖处。一只手提着水桶，另一只手掰。水桶浮在水上，不好控制，另一只手掰也没有准头，每迈一步还要小心别滑到了。虽然穿得严严实实，但是手上，脸上还是被玉米叶划伤，滋滋啦啦地疼。满满的一桶玉米也放不下，水深浮力大，只能提到地边，递到爱人手里，他再爬上公路，倒进货车里。这样来来回回折腾半天，灰头土脸，谢天谢地，总算掰完。做农民的，靠天吃饭，向来不会叫苦叫累，怨天尤人。只要到嘴的粮食没被糟蹋，心里还是满心欢喜，不计成本守着自家的地。
地里的水湾一连几天蒸发不掉，车棚里三轮车上装着十几袋兔子粪，居然陷进去半个车轮，邻居家的地基泡在水里，屋顶处也有凹陷。这事惊动村长，惊动镇上领导。紧急开会，沿河调查水患原因，制定解决方案。方案有三个：一，清淤泥疏通河道。二，从村里桥边低洼处，把路面洪水引进河里。三，地里挖出一条排水渠，引水泄洪。第二个方案紧急实行，泄洪墙修好没几天，村民叽叽歪歪提意见，影响他们出行。还没等挡一次洪水，只好拆除。河道清淤泥是个大工程，一时半会协调不好。当务之急，从地里挖一条排水渠。雨后第七天，挖掘机碾着玉米棵进了地，伸出大胳膊，一勺勺挖出条一米宽一米深的排水渠。
排水渠挖好后，近一个月来，就盼着天上落雨点。地里剩下的夏玉米竟然没有受伤，喝饱水后，卯着劲地生长，一片叶一片叶向上窜，直到窜出一穗穗伞状头花。没有哪一种植物像玉米这样端庄秀丽，像走秀的模特一样。擎着胳膊，顶着白色头花，挺胸抬头。杆是绿色，叶片是绿色，玉米棒上的须酒红色，丝丝缕缕，若隐若现，神秘性感。风从叶间跑过去，太阳光也追上来，地里蒸腾的水气，带着泥土的芬芳，沁人心脾。站在公路上向玉米地望去，一排排，一行行，一片绿色的方阵，整齐划一，好不威风。又像绿色的海洋，泛着白色浪花，好不壮观。
好在一个月以来，并没有滂沱大雨，只在夜间下过一次小雨。地里玉米疯狂生长，棵棵抱着结实胖大的玉米宝宝。只有农民知道，不到颗粒归仓，不敢说丰收的话，这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阴雨天，还能不能收获庄稼。
下雨的时候，风追着雨，雨借着风，在这漫天云雨间，适合听雨，适合回忆，适合凝思。

尹彩云

深情感谢宋老师编辑，辛苦了！

尹彩云

门前的大湾是心里一片海，让人无奈让人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