飘来的姑娘

疯子

飘来的姑娘
周村、张志成

一

故事发生在2016年，距离政府打黑除恶行动只差两年多。

张建平是商学院企业管理专业毕业的，因找工作难，只得跟着父母种菜卖菜维持生计。

这天头午，张建平爷两个用三轮车蹬着二百斤水萝卜，一百斤大葱，早早来到菜市场摆摊，已经过了九点钟了也没有卖出多少，他两个心里很是着急。

爷两个忽然闻到一股香味飘来，抬头一看，一位穿着一身名牌衣服，长得像仙女般的姑娘站在了菜摊前。老头笑着问道：“姑娘，你需要点什么？”
姑娘一笑，似乎浑身都是彩光，就连阴乎乎的天都亮了起来。自卑的张建平也很惊讶，看那位姑娘似曾相识，却也找不出什么印象。

“大爷，您的萝卜卖多少钱一斤呀？”姑娘说。

“就卖一块吧，还有大葱，你要买就算你两块吧。”还是父亲精明，人家买萝卜，他就连大葱顺便推销着。

姑娘亮开银铃般的嗓子说：“好吧，你们装好袋子，都搬到我的车上吧。”那是一辆宝马越野，他爷两个高兴的不得了，没用了二十分钟就办完了，后备箱盛不下的就放在了后排坐上。

姑娘麻利地拿出钱包说：“大爷，你的萝卜和大葱都是高质量的，萝卜给你十元钱一斤，大葱就算二十元一斤吧。”

“啊，”父亲的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，这买菜还有这么算账的，她有病吧？

张建平虎着个脸，直接爆粗口道：“咋地，你看我们穷，拿着我们开涮的吧？”

“嘻嘻嘻嘻，我乐意呀!”说着，把四千块钱往老头的怀里一塞说：“大爷，你拿好哈，走了。”说着走上车一踩油门，“轰——”的一声跑走了。

张家爷两个被天上的馅饼砸傻了，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回不过神来，他们怀着半喜半忧的心情回了家。

事情还没有结束，一连七天，他们的蔬菜都是被这个漂亮的姑娘，用十倍甚至二十倍的价格买走的。虽然他们死活不敢要这么多钱，可那位姑娘不是把钱扔在三轮车上，就是随便把钱压在砖头底下，开车就走，真是弄的他们哭笑不得，这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财神呀？

有一天更加玄乎，那位姑娘硬说他们的三轮车是件古董，说钢管子是锰钢的，而且说里面含有稀有元素。扔下五万块钱说：“我要了，你们把它送到废旧站门口就别管了。”说完坐上车，又是溜之大吉。

没办法，他们只得照做，买了一辆大功率的电动三轮开了回去。直到现在，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姓甚名谁，年龄多少。至于她买去的那些菜蔬，给谁买的，又是去了哪里，这都是一个谜。

其实，这些蔬菜都是免费去了敬老院。

更厉害的还在后头呢，这天上午，张建平和父亲刚进屋坐下，就听到一辆汽车停在门口。爷两个还在发着愣呢，那位姑娘就飘飘然进了屋，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大爷，就像进了自己的家一样就拿茶壶，端暖瓶的要沏茶。还是张建平抢过来沏了茶水，在茶几子上倒了三杯，亲手端了一杯送到她面前。

穷了一辈子的父亲以为是财神来到他家，站起来走到茶几子前面，“扑通”一声跪下，声泪俱下地哭道：“财神仙女呀，您可是俺家的恩人呀，老汉给您磕头了，呜呜呜呜。”

姑娘和张建平一块跑过去，双双把他扶起来，让他坐好，姑娘才擦掉泪水转笑说：“大爷，我不是财神啊，你卖东西我出钱是天经地义的呀，哪有恩情可言呀？我这次悄悄跟着你们来，是听说您家里有一件宝物，我是想问问你们出手不？”

二

张家爷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，咱家能有啥宝贝啊？只是张建平暗自嘀咕着，“哼，故弄玄虚。”俗话说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啊。就客气地说：“姐，你明说吧，你相中我家啥东西了，凡有的你就拿走，我们绝不会要钱的。”

“嘻嘻，我看上了你家窗台上的那个坛子，那可是件好东西呀，你们舍得卖吗？”

爷两个想了一会儿，只见老头一拍大腿说：“咳，我当是啥宝物呢，那是咱家最穷的时候买的豆腐乳，吃豆腐乳就代替了炒菜了。那个盛豆腐乳的坛子就放在窗台上，多年没有动过了，姑娘你要喜欢就拿去吧，不要钱的。”

那姑娘高兴地跑出去，也不嫌脏，一下子就抱在了怀里，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农行卡硬塞在老人的兜里说：“大爷，这坛子很值钱的，卡里有五十万元，密码在卡后面写着了，我走了哈。”

好像怕老头后悔似的，她抱着坛子就往外跑，打开车门就往里钻。她打起火来的时候一抬头，从后视镜里惊讶的发现，张建平已经稳稳地坐在后排，并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道：“开车！”

姑娘莞尔一笑，顺从地踩了油门。出村之后，路两边都是玉米地，见到一条小道，张建平就命她拐了进去，然后停车。

张建平黑着脸说：“说吧，你用那么多钱砸我们，到底是何用心？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，俗话说无功不受禄，你这个做法使我很不高兴，也很不安心。”

“嘻嘻，”姑娘侧过身子，面对着他的脸说：“我见过傻子，没见过像你这样傻得不透气的人。你想想，在两年前秋天的一个夜里，你做过一件什么事？你虽然有点傻，我就不相信你会忘得这么快，想起来了吗？”

张建平打了一个激愣，惊恐地指着她说：“你，你是那个……”

“是呀，我就是那个人，我叫夏荷，知道吗，我住旅馆的身份证都不是这个名字，找到你后，我更不敢告诉你们真名，你也清楚，如果传出去，会给你家带来灭顶之灾的。”

张建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问道：“你不是说永远不再相见了吗，这次来找我有什么目的呀？”

“求，求助啊，”说完这几个字，夏荷已泣不成声：“我，我找得你好苦啊，我隐姓埋名的来了一个月了，知道你会认不出我来，我对你的摸样也记不清楚，只是马马虎虎的记得你的名字，好像叫张建平来着。我动用了全家族的力量，加上我四处奔波，甚至去了你读过书的高中和大学，才找到了这里。见到你后也不敢认你，是别的菜贩子指给我，我才敢接触你的。”

“我的本意是来报恩的，清楚了你的履历后，知道你读的是企业管理专业，我又产生了别的想法。我家是开公司的，我父亲才初中毕业，公司始终存在着严重的管理混乱，也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利润，迫切地需要你的帮助。这些天我给你的钱足可以够你家翻盖房子和安顿二老了，你的后顾之忧解除后，能到我家担任总经理吗？”

“还有我的名字必须绝对保密，连你的父母都不能说，至于你去不去我的公司，也请你尽快答复我，找到你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，我也该走了。”然后又哭着说：“恩人啊，我这条命是你救得，我真想给你磕几个头啊，呜呜呜呜。”

三

张建平明白了，他沉思良久，说：“可别这样，俗话说施恩图报非君子，至于你说的这些，咱们加个微信，一切都在视频上商量吧。请你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，免得出现万一。”

“好，都听你的，你能坐过来吗，让我抱一下可以吗？呜呜呜呜。”

虽然家里有了钱，因为来路不明，张建平的父母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稳不住神。好歹盼着儿子回来了，父亲赶忙关好大小门，小着声问儿子：“你们两个谈过话了，她到底是啥来路？弄得我和你娘寝食不安呀。”

张建平笑了笑说：“我也吃不大准，她说是打听到我是学企业管理的，就想请我帮她爹去管理公司，她给了咱们钱，就是想让我安顿好你们后，去她的公司搞管理的，因为她家是南方，怕你们拖我的后腿呢。”

“噢——”父亲一拍大腿说：“去呀儿子，我和你妈为了你的工作天天犯愁呢，远点怕啥，只要赚钱就行啊。再说人家长得那么俊俏，特意来请你是你的福气呀，快说说，她叫啥名字啊？”

他不敢告诉父母她的真名，说：“她说她叫刘春淼，我和她又不熟悉，了解清楚了再说吧，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。”

“说得也是，也不要急于一时的。”父亲说。

当晚张建平失眠了，虽然那位夏荷也对自己花了不少钱，也提示了自己心中极其秘密的一件事。可是他对夏荷这个人的面貌，总共就没有清晰的印象，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。干脆不睡了，也不管现在是夜里几点钟，摸出了手机，大着胆子，点开了夏荷的视频键。

电话响了多声，才看到她那张打着哈欠的脸庞，“谁呀，几点了还打电话？噢，是你呀，建平，这么晚了你有啥急事啊，是想通了吗？”看清了是恩人的视频，她立刻来了精神。

“夏荷，你现在在哪里？”

“我在回家的路上啊，现住在一个县城的旅馆里，你不用担心的，我有一个身体强壮的司机呢，不过在你面前他没有现过身。”

“不是的，我总觉得咱俩的事儿有些突然，因为我毕竟不认识你呀，你能不能把两年前的事再叙述一遍呀？”张建平求道。

“好吧，”一想到往事，夏荷还没张嘴就呜咽了，断断续续地说：“你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了，五天五夜我是绝食的，受打不过也只是吃了少量的食物和水，呜呜呜呜，如果你再晚来两天，我很可能从人间蒸发了。记得当天夜里，你把我弄进一个菜窖里，给我送去了吃的喝的，到了第二天夜里，你给了我一把钱，用一辆电动车把我送到一座桥上，下了桥爬上一道沟，就站在了高速公路的边上了。”

“你招停了一辆去徐州的大巴车，你说的一句活我还记得挺清楚，说：‘妹子，不管去那里的车，你先逃远了再说，记住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的。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，我叫张建平’呜呜呜呜，那时候我披头散发，蓬头垢面，你怎么会认得我呀，都是夜里见的面，我连你也认不清啊。我不敢说出我的名字，一是怕给你招来祸患，二是想把我的这段历史永远抹去，不让世间任何人知道啊，呜呜呜呜。”

四

关了视频后，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总在他的脑子里转悠。那天她去同学家喝酒喝的有点高，天又漆黑，他骑着电动车走得很慢，路过刘村的时候，听到从后窗户里传出女人的哼哼声，还有凳子摔倒声，和木床的撞击声。
由于好奇心，他踩着车子扒着后窗户，从前窗的玻璃透进微弱的星光，看到一个人似乎手脚都绑着，嘴里还堵着一块毛巾。除了一件遮羞的小裤头外，浑身赤条条的，通过身材和乱糟糟的长发看得出是位年轻的女人。

张建平大惊，这是被绑架了呀！东西瞅了瞅，他判断出这是赌徒刘大牛的家，而且他和刘大牛很熟悉。这个刘大牛不但嗜赌如命，还是个二愣子村霸，他个头高力气大，虽然作恶多端，谁都不敢惹他。

酒壮怂人胆，借着酒力，张建平决定救她。刘大牛的土院墙不算高，他搬块石头踩着就翻了过去。他家的屋门是用铁链子锁着的，张建平从刘大牛在墙角收来的废铁中抽出一根铁棍，伸到门抓手里一撬，可怜那门框是杨木的，不结实，没用多大劲就开了。

那位姑娘吓得抓住床沿浑身发抖，张建平拔出她嘴里的毛巾，飞快地捂住她的嘴说：“别吱声，我是来救你的，快跟我走。”

姑娘点了点头，张建平腾出手来，迅速地给她松开手脚。姑娘先是跪下给他磕了个头，嘶哑着说：“恩人，我先穿上衣服吧。”

张建平忽然悟到她还赤着身子，他没有注意的是，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遍体鳞伤，其实她的每一个动作，都会疼痛难忍。看她从床里边拿过衣服迅速地穿上，从墙上摘下一个旅行包背在身上说：“走。”

翻墙出来后，用电动车带着她说：“你先不能走，过一会刘大牛会发动全村的人四处找你，这事咱都不能说，连我爹娘都不能知道，刘大牛那个人太狠了。你先在我家的地窖里躲一天养养精神，到明天下半夜我再想办法把你送走。”

直到下半夜，张建平才把水，馒头，咸菜和木梳送到地窖里来，这些东西足够她使用一整天，而且还有晚上带着的干粮。

借助手机电筒微弱的光线，姑娘跪下把头磕在地上说：“恩人啊，我不要报警，也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，我的信息不想透漏出一丝一毫，咱们最好永不相见。请您告诉我你的姓名，我会一生一世祈祷你平平安安，一生都走好运的。”

张建平拉起她来说：“妹子，你想多了，没有必要的。”

为了打消父母的怀疑，第二天一早，他就去馒头房拿来馒头填充了空缺。

直到第二天下半夜，亲眼目睹她上了车，双方都没有看清对方的真面目，只有夏荷牢牢记住了三个字，那就是“张建平。”
张建平不知道的是；两年前夏荷应同学的邀请，先在同学家玩几天，旅游一下当地的风景，然后再一块儿去北方大学上学。在来的路上，走一段玉米地小道的时候，被刘大牛打晕绑架了。

他更不知道夏荷是位大四的学生，而且家里是开公司的。经过两天的准备，打开手机对夏荷发出一条信息：

“夏荷，你把你的详细地址发给我吧。”
202308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