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
爱君笔底有烟霞
——读《此心安处是吾乡》有感
博山 云止于水
那日，在岐黄先生处，阿姐带来辽阔之海的书《此心安处是吾乡》，随意翻阅，就被那散淡沉静的文字迷住了，诸多思绪随着文字一一展开，好文字就是在展示自己思想、风格和人格的同时，让你也有了表达的欲望，只可惜，因事耽搁，那些随阅读而来的灵感就湮灭在琐屑里。
沉醉不知归路。于是，想也能有一册，晨昏捧于手中，随意翻开一页，就是一段心安处。恰好，大寒日有缘去高青，在新华光，推开门的瞬间，一张清秀的脸闪入视线，人生初见。随意盘起的发，自有几分慵懒和淡远，低低声音，自有一分柔软和妥帖。是我喜欢的人。她竟挽着我的胳膊，似相识已久，我也紧紧靠着她，看似不动声色，心底却是无边喜悦。她带了好几本《此心安处是吾乡》给我先装着，沉甸甸的，后来一一送出。再次抚摸淡青色的封面，左边若断若续的羊肠小路尽头是褐色的房子，简笔勾勒下，是书名，七个散淡随意的字，不事雕琢，却令人安心。想起那日初见，她停在窗前，看一盆绿植，低眉俯首的样子，那么静美。那是一盆碰碰香，我竟忘记带一些碰碰香来赠送，下次相逢不知何时!？
忙忙碌碌几日洒扫，就是农历新年了。寒夜里，每个夜晚，安静读书，再次安于书中的一粥一饭，一花一木，一次远游，一段友情，一本好书，一曲音乐里，青城的长发女子，深情于故乡的风土人情，有一箫一剑走江湖的豪逸，也有江湖寄余生寒江独钓的萧散，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往事，更有松涛幽篁的优雅静谧。
一个人守着一个店，张罗着为生之计，在闲暇的时光，执一册书，书中，瞬间就抽离了凡俗的生活，在沈从文的边城里走着，在泰戈尔的夏花中灿烂，在东坡的诗文里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，我惊叹于她的大气磅礴，亦叹服于她的细腻婉约，更仰慕她走过的路之多，看过的风景都一一入了心骨，在文字里生出蓬蓬勃勃的模样，却安安静静的，只等翻开的人打开，可以随之听曲，赏花，远游，也可以共鸣，想起自己喜欢的歌谣、闻过的花香、路过的风景。
因初六远游，第一次上高速，于风雪中千里奔赴江南。文字又一次耽搁下来。岁月淹留，总有一些未曾完成的事，沉潜心底，带着几分歉疚，带着几分期待。
直到此刻。满世界都是雨声，噼里啪啦的雨滴在窗棂上、玉米叶上，似乎我们就浮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。台灯照着窗前的花草，笔记本前安放一册《此心安处是吾乡》，只此七字就有安静的力量，连日奔波漂泊，此刻，有安坐之处，便觉得幸福。
人如此善于遗忘，曾经读过的文字，隔数月之后，再读如新。但那铅笔细细划过的痕迹，是那时读书的欢愉所在。书的代序作者何炬林是沉潜于辽阔之海文字多年的人，也是懂得其人其文的人，像我在多次翻看中，依然没有达到那种通悟之境。他言文字的主题是尘世中的真情和温暖，其语言特色晶莹剔透、抱朴含真、文静丽质，散文抒情写意有审美情节和意象，适当暖色中有冷峻的醉意，行云流水的文字内功释放出思想，阅读时如品菊花茶，有一份内敛的美丽，丝毫不见张扬，不动声色，却触动心灵。
再看读自序，我似跟在海的身后，看过青城的一草一木，水、云彩和店铺的招牌，听到各种声音，闻到生煎、油条、豆腐脑和烧饼的原味，在文字里缓慢溢出来，在雨气里向我诉说。
今夜，我无法一个字一个字细读，只想随心所至，翻开目录，每一篇散文的题目，都透着美意。我看到了心安吾乡的文昌阁草色青青，魁星楼里的神灵法相庄严，后园诗意弥漫，小城上空悠荡的风穿过了今夜的雨水，说书艺人正说到紧要处；四季中的那些花儿、美食和风景；一路行走的痕迹：张家界、沱江、凤凰古城、富春江、天柱山、沈阳、宜宾、东阿、西安、晋中、巴中、淳安、黄河湿地、信阳、大乳山、神农架。原来，海去过那么多地方，真是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。
在路上，感知山河壮美和清秀，感知各地风俗人情，她眼中的一切一定与众不同。喜欢泽畔东篱，这四个字就是仄仄平平，水色山光、田园隐逸的味道已呼之欲出。
文字最终落到细处，如一帧帧定格的画面，无需抒情议论，深情已在。“住处后有一方小小的池塘，塘里有一湾芦苇。春来，苇草就从浅水里生出来，尖尖的一丛丛在水面排列着，风一来，像千军万马整装待发，不几日，便郁郁葱葱了。”海对午后的池塘如此深情，写字时，那池塘的水色和芦苇青青的气息一定活色生香的，短短几句文字，遣词造句的功夫，文字里自然流转的意蕴，那池塘的芦苇就 从初生到繁茂，风摇曳，就随着舞蹈。一“湾”芦苇，这个“湾”用得极妙，“浅水”、“尖尖”摹物状貌，极其精确，无意为之，却是长期写作自然形成的灵思。
“中间铁铛，烧饼均匀置上，上面是撬杠拉上拉下的铁挂炉，燃圆滚木料，火要比底层旺，烧饼下烤，上炙，内烘。不到十分钟，烧饼熟透。着色金黄，外焦脆而里软嫩，芳香四溢。”你眼馋了吧，短短几行，简净的文字，烧饼入炉到熟透的过程就跃然纸上，物与人于心合一，有这样扎实的文字功底，似是庖丁解牛，上下左右，木材形状，火焰，烧饼色泽、香味，都一一在文字里透出来。
此刻虽已是夜色阑珊，我不禁垂涎，想起清晨于夜色未散时，在寒意袭人的车站，灯火昏昏中，买一个热气腾腾的烧饼，烧饼上的芝麻焦黄，香气四溢，清晨立刻变得暖意融融了。
“漫步开阔而干净的街道，花树与踩踏的脚步声，彼此回应。低头，是久远而来的笛音；仰头，幽深的天空清明澄澈，烟雨早已浸软了曾经动荡的古城的硝烟。偶尔，三三两两在街上行走的人也在远去的夜里，细言软语。梧桐树下暗暗的人影在地上移来移去，旁逸斜出的枝丫画出怪异的图形。置身其中，你不是你，我不是我。”读到这儿，不禁要拍案叫绝，窗外雨声淋漓，似乎也配合着我的惊喜。这样长短交错。声律谐和的文字，让我一下子游离出了雨夜，挪移到青城的街道上，落花在脚下，人影与花叶影子，树与人，人与人彼此融合，安谧、宁静、自然，深藏一份对生活的痴爱，对万事万物细致入微的观察，对空间时间的审美意蕴的捕捉，恰似错落有致的琵琶声，嘈嘈切切，大珠小珠落玉盘。令人浑然忘我，有庄周梦蝶的逸趣，却无身不是蝴蝶的无奈。
“清晨醒来，起床，拉开落地窗帘，推开玻璃门，走进阳台。晨光微曦，天空晴朗高远。回头注视，静立在玻璃门边的扶桑枝条上，清清淡淡的叶子，很瘦，也很稀疏，看一眼，心里浅浅生疼。”这一组长镜头，一一拉过，像是电影慢放的镜头，最后特写落在扶桑花上，“很瘦”，“也很稀疏”，一个“也”字不着痕迹，但心底的疼痛已被感知，花木生病，浅浅的，人心也浅浅生疼，这是多少爱花人的心语啊。
花与人一样，也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不幸，抑或消亡，人面对一棵曾经花开嫣然的树，那种无爱莫能助，竟如知己一般心境！“看一眼”，这一眼，有无限深情，心暖、心喜、诸多相伴的回忆一一浮起，花如良人，花亦解人，此情只有爱花人懂得！但海在恻隐之后，豁然开朗：“她是在用她所有力气，给我一个生生不息的昭示吧！花开花落是人生的真谛，谁又能违逆？努力过，开放过，那就够了。冥冥间，顿然又有无限期望生了出来。”惜花爱花，沉浸于外物，而又超脱于外物，处处山穷水尽受阻惶恐，又处处柳暗花明，不正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希望吗？
“苹果花开的时候我变得慵懒了。中午我坐在树下，拿着书本，随便翻翻。有一刻，看着树上，对绿意一半花一半的苹果树，突然多了些好奇，于是，不断去观察花背面那些丝丝缕缕，是否又多了些……擦拭过很多次，只是那些叶子并没有领情，她们就故态重萌……”一个纯真如孩童的女子，看到花木生虫子，一片叶一片叶擦拭，期待她们摆脱不正常状态，恢复蓊蓊郁郁的姿态，可是草木也有无能为力。
不觉记起自己对着紫叶小檀，对着牵牛花叶，对着墨兰叶，上面生出的白色丝缕，用洗干净的毛巾一点点擦拭，过几天再看，依旧，就有些郁闷和生气，花啊，你怎么就让这些虫子在上面呢？
对花木，海用的是“她”或“她们”，在她眼里，这些花草树木就是一个美丽婉约的女子。她低头赏花，抬头仰望蓝天，在她心中，有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信仰，是美，是真，是善意。越读她的文字，越是喜欢，她的文字，自有缠绵悱恻情怀，若没有芬芳之心，是无法一一摹写至此的，更令人叹服的是她文字的纵横捭阖，典雅蕴籍。
如此抛砖引玉而来，诸多美好，尚尽在阅读之中。窗外雨声依旧淅淅沥沥，此心安处，静谧安宁，不觉已是深夜。来一册《此心安处是吾乡》可好，诸多凡事琐屑都化作了笔下波澜。爱君笔底有烟霞，腹有诗书气自华。不辞清瘦似梅花，此心安处是吾家。几句诗，颠之倒之，于肺腑之间沛然而出。
|
|
发表于 2019-8-12 23:01:2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