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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张店 黄丰年
张大叔与老伴进城看孩子已七年了,已成了城里的乡下人。
起先他和老伴在责任田种上点菜与春玉米。麦子早就不种了,因为那是费力大又赔钱的买卖。前几年十天半月就回家一趟,抽空料理一下地里的庄稼,和邻居叔叔大爷说说话,顺便捎点菜回来。城里的菜很贵,处处都得花钱。孩子在外打拼也不容易,能省几个就算几个,反正家里自己种的不花钱。
最近这一两年,他回家显然比前几年少了,不是不想回家,而是回家有点怕了。其实倒不是回家交通不便,也不是村里街道不洁,更不是人情差事负担,就是村越来越萧条,人也越来越少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,他家这根二百余米的胡同,有三十多个院子,五六十户人家,三百多口人,是一个生产小队,也就是这村的第十二小队。那时小队及大队集体经济红红火火,村里生机勃勃。后来分了地,上学的上学,打工的打工,不少老人也随子女进了城看孩子。尤其是2000年以后实行城镇化,村里出去的人越来越多了,不是进城安居,就是移居他处。好多房子不是失修,就是坍塌,或者铁将军把门。不少人不是把地廉价租给他人,就是送给亲戚邻居种。现在想送给别人也没人要了,只好撂荒。
前两年回家还能碰上几个人,推着菜,或者庄稼,见了都很亲切,热情的打招呼,问长问短,有说不完的话。现在种地的都是年纪大的,再过几年也大都种不了了。以前坡里都是绿油油的庄稼,现在不少好地也是荒草连片,更不说那些台头梯田了。只有那些近而肥沃的,靠路的地还有人重点菜沫及玉米,其他的都栽树的栽树,撂荒的撂荒。村里虽然道路硬化,也按了自来水,村容美化,还改造了旱厕,生活条件好了,可是因为人越来越少,不管村里,还是地里都显得荒凉萧条。
张大叔这次回家是给父亲上祭日坟。下午回家,明天上午上上坟,顺便到集上弄点新鲜菜,早点回来,还得接孩子。他住的张城,虽然离家一百多里路,可是没有直达车,要倒三次车,花三个多小时才到家。冬天,天又短,回到家也得五点多。一路颠簸,到村时已五点多了,天黑了。他进了村,静得很,街道上,也很少见到人。过去路过这里不是这家电视的訇响,就是那家飘着酒香,还有孩子的追逐打闹声,现在却不是这样了。他住的这条胡同,又是在村的东南角,有点偏,从村中穿过还是快点,不然还得拐弯。
他提着包,走进胡同,昏暗的路灯好像睡着了一般,无精打采,有的直接不亮。一个个门洞黑糊糊的。道两边没硬化的地方是高高枯死的灰灰菜几乎占了路的一大半,那些坍塌的房屋垣墙下的黄蒿都人数高。没有鸡鸣,没有狗叫,他心里有点毛了。
这不是李叔的家吗,门锁着,这是到济南给姑娘看孩子去了。往前一家是田哥家,他也和我一样看孙子,几年前就到潍坊和儿子住在一块了。这是商家的小卖部,当时很红火,几年前就关门了,因为买东西的很少了,折腾了一下货底老两口也到青岛看孙子去了。他走边边回忆着每户人家,院内几家,都是谁,数啦得很清楚。昔日村里人最多时达三千多口人,光到我住的张城老婆孩子就一千人多口人,还不说到更远的城市。我走时这条街上还有二十几户,这才几年,满打满算还有十多户,二十多口人,且都是七八十的老人了。嗐,怎么说没人就没人了呢。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春节,现在春节回来的也少了,大都随孩子在外过年了。
想到这里,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的脚下窜过,可能是黄鼠狼或者野猫什么的。冬天黑得早,老人为节电,又都早早睡觉,家里没有灯光。街上静得让他发毛,又往前走了几十步,一片漆黑。这东边的赵大叔也早就睡觉了,现在已是六点了。
他越走越惊恐,越走越害怕,汗毛也竖了起来,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包,唯恐丢掉。还有一段路呢,我不能再往前走了。一个个黑色的门洞,张着大嘴像把他吞下去。我不能再往前走了,虽然还有百十米。我还是原路返回吧。再到有人的街道,拐一个弯就到家了。我家就在街的大南头,还是从那里进吧。
于是张大叔使劲抓紧手里的小包,匆匆回返……唉,这条胡同健在的二十多个老人去世后,这里还有人住吗,还有多少人种啊,唉!
2019年8月26日
黄丰年:山东 淄博职业学院教师。博山区石马镇南沙井村人,现居淄博张店。 爱好文学写作,喜欢散文、纪实文学、诗歌创作。系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,音乐家协会会员,音乐文学协会会员,淄博网络作家协会首批会员。在多家报刊媒体发表作品三百七十余篇。专著《金牛山大观》、《绿洲沃土》、《雪落无声》、《金牛山大观》增修版(与丁恩昌先生合作)、《五谷杂粮》、《瑞雪映春》主编或参编多部文史书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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