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携一缕冬雨来温暖记忆
淄川 德喜
天,飘着雨,气温却无明显下降。冬雨丝柔,细丝一般,纷纷扬扬纠纠缠缠。感觉这是时序的颠覆错乱,昨天,明明已是小雪节气。小雪午间暖,红日当头照。几束南篱菊,黄蕊依然笑。这样的天气,于肌肤感官来说舒适惬意,但对自然时序来说却也反常。
雨,履步轻盈,落地无声,来得那样悄无声息。安静得不打扰到任何人,无声地在风里飘着,全然不顾天地间一切琐碎事物的阻挠。下个半天,地面上很少有积水,甚至于凸起的路面还可以见到干爽的地方。这种雨最大的本领就是把天空搞得雾蒙蒙昏沉沉的,它淋不湿人的衣服,只在头发丝上凝结成一粒一粒小米似的晶莹剔透的水珠。
漫步般河岸堤,小桥流水,依然多情,冰封河水的日子似乎还早。许多遥不可及的愿望,还趴在郊外的荒草丛里。踩过紧贴潮湿地面的落叶,给心寻一缕安适。轻拾一枚落叶,看那红的或是黄的颜色,清晰的脉络,镌刻着春夏秀色的记忆。落叶飘零为谁舞?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,感觉却是生命的终结。一花一叶的逝去,吟咏着生命的挽歌。繁华落幕,一曲暮秋冬初的挽歌,那翩翩舞姿的叶儿,展演着这个季节的灵魂。的确,她老了,落去了。可它的情趣不在争荣一时,不在贪恋自我的生存,它追求的是新生。虽说年年有落叶,但也年年有新芽。
雨,远远近近地覆在眼里、覆在心上。迎着雨去,每一声脚步,都像是在与大地窃窃私语。这一刻,你会觉得你与大自然真正地融于一体了,你就是一棵从泥土里长出的大树。仰望苍穹,感受天地间雨的温润与深邃。那一缕缕一丝丝婉兮飞扬的冬雨,落在你的头上、睫上、唇上仿佛是少女的吻,羞涩、微凉而又不失温润。在这一瞬间,情不自禁地沉醉在浪漫与惬意之间,心灵仿佛也被沉淀、净滤,变得纯洁安静了。想到梭罗,那个可爱的美国人,他住在他的瓦尔登湖,幸福满满地说,我浏览一切风景,像个皇帝,谁也不能否认我拥有这一切的权利。这会儿,我也一样,像个皇帝。此时,呼吸着冬雨清新的空气,深呼吸,再呼吸,将抚摸千遍的怀念延伸成遥远的风景。
故乡茅草屋里飘出的炊烟袅袅、院门口摇尾等待主人的狗儿、打谷场上撒下的笑语、月光底下老鹰捉小鸡的游戏……总会在不经意间,那些曾经的记忆,是那样清晰。少年时,有孤傲倔强的性格,对未来梦想执着的追求,都留在了流金的岁月,留在了养育的那片土地上。
那年,我八岁的样子,正是贪玩的年龄。暑天里,酷暑烈焰,我们几个小伙伴跑到村边的土湾里脱得赤裸裸的戏水。我们打水仗、挖出黑黑的渍泥,涂抹到脸上,追赶着,喊叫着。突然风起云涌,乌云密布,我们几个狼狈地爬上岸,豆大的雨点随着一道道闪电滚落下来,天地一片水帘。我们如脱缰的野马向家里跑去,跑到村口,奶奶撑着雨伞,急匆匆地趟着水,喊着我的乳名,雨水湿透了奶奶的衣服,我们都如同落汤鸡似的。夜里,我病了,发高烧。奶奶后悔不已,一个劲地唠叨自己该早点找我去。可我不理解奶奶的心情,烧一退,我就撒着欢儿跑出院落,奶奶担心的喊声抛在身后,我知道我是属于大自然的。长大了,我把奶奶比作一把油纸伞,我无论怎么走,也走不出奶奶无雨的世界。
那时的冬天,我会坐在奶奶的热炕头跟着奶奶学剪纸。奶奶灵巧的拿着剪子,上下繁飞,变戏法儿似的,一会儿就剪出一个个模型。用手将两头纸抻开,顿时一个个生动活泼、栩栩如生的剪纸呈现眼前,简直就是神来之剪。奶奶说心灵手巧学习好,长大了有出息,现在我依然记得奶奶教我的剪纸。
“千里迢迢在眼前,石崖垒垒不是山。雷声隆隆不下雨,雪花飘飘不觉寒。”说的是石磨。那时,看着奶奶迈着“三寸金莲”的小脚,在嘎吱、嘎吱的响声里转着圈儿,我总会凑着热闹,推着奶奶的后背一圈儿一圈儿的转。那嘎吱嘎吱的响声也成为我向往的声音,带给我的不仅有欢乐,也有关于吃的记忆。奶奶用磨好的豆子做的豆腐脑,嫩嫩滑滑的,心急的我还未及细细品味就滑下肚里,奶奶宠溺地笑着,褶皱的脸上都是满足和开心。如今,这留在记忆深处的味道,随着思绪像要在某个瞬间随时迸发一样,让人难以忘怀。
偶尔村里放电影,电影有宽银幕窄银幕之分,村庄顿时沸腾起来。村民们老早就开始奔走相告,地里的农活急着拾掇完,吃过晚饭,成群结队拿着小马扎去打谷场看电影。我们小孩子忙乱地吃上几口饭,作业却是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跑到电影幕布后面做着很多搞怪的动作,互相追逐嬉闹。如果赶上下雨了,当然只要不是倾盆大雨,电影都会坚持放完的。细细的雨丝被投影灯照射得如同一帘雨幕,丝丝缕缕覆在人群攒动的头上,夜色下像给人群罩上了一个黑锅。你听,电影的声响、人们的咳嗽声、轻语声,连同沙沙的雨声都给搅拌到黑锅里去了。现在的电影院,虽然设施一流,但总觉得却少人处自然的心绪和温暖。
雨,还在飘着,故乡的雨也是这样吧。故乡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、是那么亲切和温暖,它以一种天长地久的姿态栖息在我心灵的角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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