荠菜花开雪花下

云游15

      “荠菜花开雪花下啊！”那年雪花漫天飞舞时，妈妈对我说。
    “你说神话呢？”我调侃妈妈。
    时过不久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就见识了真正的神话：菜园的水井边，一窝积雪受水浸润融化成一个偌大的冰球，几株碧绿的荠菜头顶白花冠赫然在冰雪球中间……
    我把那活化石般冰雪球放在我的窗台上，好多天都沉浸在这神话世界。
     从此以后，我迷恋上冬天的荠菜。
    秋冬停用的水沟内外，收割后的庄稼地及其四周，果树地及周围，菜园的垄畦及纵横的小路边，田间地头，都是荠菜的乐园。用小镰刀、小铲子拨拉开杂着白雪的枯草枯叶，底下的荠菜生机盎然，碧绿成丛。没有积雪杂草掩藏的荠菜个头都显大，菜叶边缘泛红褐色，与土地呈一色。
    注目稍显潮润松软的旷地偶然发现：拱出的泥土散落成一朵朵小小梅花烙。定睛看：每朵梅花烙里，都有一棵荠菜，象无数天真烂漫的孩童，一棵一个安乐窝，幸福地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，垂髫绿叶轻轻抚触着母亲的面颊……
    旷地的荠菜根上部是红褐色，土地以下部分呈雪白色。菜心呈柳芽绿。有的菜心里钻出的绿茎上开着小白花朵，宛若头戴白色花冠的婷婷仙女。
    在北方万物萧疏的季节，荠菜的柳芽绿心，碧绿叶片，青青花径，白色花冠，她的蓬勃生机本身就是个永远的神话！
     荠菜是外香型的，根，茎，叶，花，无论内外上下，天生自带浓郁芳香。 冬天的荠菜根是大于叶的，形状似人参。
   荠菜喜连片生长，细密的须根与须根交相融汇，却互不缠绕，互不影响生长，每株主根笔直扎根土壤深处。手拉手，肩并肩，一起生长，共同繁茂。
    从某种意义上讲，荠菜是个团结的群体。
    荠菜有好几个品种：一种叶子细密锯齿状，整株叶面组合起来象极了八卦图，这种数量相对少，香味最浓郁。她的叶片与俗名“旮沓剪子”的一种有微毒的野菜形似，细致观察，“旮沓剪子”叶面排列也规则，但没有八卦图的效果，且叶面发柴，冬天少量杂生在荠菜群体。二者区别在于：“旮沓剪子”大多冬天露天不见踪影，春天繁茂，开黄花，根部颜色微黄。
     另一种荠菜锯齿叶片相对较宽，鸟儿的羽毛状，普遍生长。这种荠菜叶面与俗称“秃妮子头”的野菜有相像处。“秃妮子头”叶片比荠菜更宽大，叶面一层细密白绒毛，单株个头普遍大于荠菜。“秃妮子头”冬天不耽误生长，根紫色。春来长长茎，开紫花。
    我们当地俗语说“秃妮子头揉三遍菠菜白菜也不换”，由此可知，“秃妮子头”食用价值高。我没吃过，对其味道没有发言权。
    严格意义上说，荠菜的生长是不受时令限制的。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，荠菜大规模生根发芽，开花结荚，微风过处也正是种子四处传播之时。种子飘到哪，哪就是她的家园，落地生根发芽繁茂开花结荚……
   荠菜冬天悄悄开花，鲜有人知。荠菜的小白花在姹紫嫣红的春天既不显眼更不招摇，只默默地一如既往吐着她的芬芳。
    冬天的荠菜，无论根、叶、茎、花整株做菜口感鲜美。荠菜富含维生素，味道芳香，凝血，明目，食用价值、药用价值都高。
    某冬天，我挖回一兜荠菜，有事外出一个多月。等到回家想起来，扒开兜，一兜荠菜除一两片外叶稍稍发黄，其余叶面，菜心、菜根完好如鲜，口感一点不差。
    有一回，我跟妈妈卖弄我的学识：“荠菜健胃利脾，养肝明目……”
    妈妈打趣我：“长年一年三季窝在家看闲书当饭吃，一到冬天冰天雪地反倒摘了眼镜，“出蛰”上地。为着挖几棵荠菜，恨不能把俩眼和鼻尖都钻到雪地里。叫我说，你光冬天找荠菜就能练出好眼力，还用等着吃上荠菜养肝明目?”
    想起我寻觅荠菜时，俩眼几近贴着地面，冻得通红的鼻尖感受大地的气息，闻触荠菜的芬芳，妈妈这个“钻”，真是贴切！
    然而，妈妈只看见我收获的或多或少的荠菜，却怎能理解我的内心?
    在萧瑟的北风里，天旷地大，极目四野，山峦静穆，河川冰凝，我弯腰曲背近乎匍匐在冰雪大地的怀抱，我寻觅的仅仅是荠菜吗?
   我寻找的是坚强旺盛的生命!
   无论世间有多大变换，一年四季，荠菜生根发芽开花结荚，周而复始，生生不息……
     “民以食为天”，分享几例“天大的事”——吃荠菜吧。
    荠菜木耳海米鸡蛋汤，我叫“群英荟萃”；整株荠菜蘸鸡蛋糊炸，金黄里透着碧绿雪白，象巧夺天工的精美艺术品镶嵌在流苏黄金匣，那是“金玉翡翠”，色味俱佳，本人的小发明吃法；荠菜肉丸汤，浓郁扑鼻，令人食指大动；荠菜，豆腐，粉条，香菇做馅包水饺别有一番风味。
    妈妈病重那年冬天，姐姐派外甥女送家去荠菜豆腐粉条香菇馅料的水饺，妈妈超常发挥，吃得不少，只夸味道好。我吃了些，意犹未尽，我笑着打趣外甥女：“二姨不准备减肥啊，没吃够！”
    外甥女羞涩地笑着说：“本来计划给姥娘和二姨送来水饺后，再回去吃。结果我闻着荠菜香味，就迈不开腿了！吃着吃着收不住嘴了，不是我妈拦着，我……”
    小时候多少次，妈妈把荠菜配上豆腐葱花做馅叠在煎饼里放在鏊子上烙，整个院子都沐在荠菜的氤氲香气里。农家草棚上方袅袅炊烟升起，鏊子上金黄的煎饼里油汪汪透着荠菜的碧绿，豆腐的粉白，兄弟姐妹都急不可待把手伸向热气腾腾的鏊子……
    生而为母，为家庭日夜操劳，繁荣每个家园的烟火气息；为儿女耗尽心血，不计艰难困苦，无怨无悔。为各行各业输送一批又一批优秀人才！
    一代又一代母亲，把抚育培养儿女做天职，只管耕耘，不问收获。不求索取，不图回报。为家庭为社会，勤劳一生，奉献一生！
    生命不息，劳作不止！
    为母则刚！
    这不正是荠菜的写照吗?
    每一位母亲，都是一个美丽的神话！
    永不衰老的荠菜!
    永不凋零的荠菜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