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爱撑起一个家

尹彩云

为爱撑起一个家

博山/尹彩芸

常静是我的初中同学，长得温文尔雅，说话轻声细语。小姐妹们都羡慕她找了一个好婆家。

然而幸福时光一瞬而过，在她儿子上小学时，婆婆开始忘事，出门买东西，空手回来了。刚吃完饭，又端起盘子吃。不让吃就哭，眼泪汪汪的。谁能想到她得了病，而且是世界上最不好治的阿尔茨海默症。

婆婆得这病时才刚刚六十岁，今年已经八十四岁高龄了。

最不好侍候的是前十年，婆婆老往外跑，又怕她走丢了，上班时只好把她锁在家里，曾经那么沉静贤淑的人，变得暴躁，不可理喻。摔东西，随地小便，往餐桌上的菜里吐唾沫……下班回家一不注意就跑出家门，常静饭顾不上吃先去追她回家。婆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，说常静打她，不给饭吃。常静的爱人看母亲委屈的样子，忍不住也指责她。

常静说:"咱妈病了，你也‘病’了。我是怎样一个人你不清楚啊？"

那段时间，常静的公公卧病在床，爱人工作忙，里里外外，她一个人撑着，既要照顾两个老人，一个孩子，又要上班工作，长年累月，任劳任怨地操持着家务。

常静没有抱怨的话，公公发现脑瘤，是因一次意外事故被人撞倒了，肇事者逃逸行为让人气愤，常静却感恩这个人，说他是来报信的，上医院检查出脑瘤，发现得早，让公公多活了七八年。

常静是会计，事事拎得起放得下。婆婆闹腾了十年后卧床不起，她每天五点起床，穿上隔离衣，戴上一次性手套，帮婆婆大便，擦洗，翻身。十年如一日，亲闺女能咋的？邻居们都夸她孝顺，她只是笑笑说:"不是我伺候得好，而是婆婆配合得好。"

都说久病成医，常静是久护成医。说起婆婆得褥疮的事，她还有些自责，那时护理经验少，婆婆发烧，知道是身上有炎症，怎么用药也不管用，仔细检查才发现得了褥疮。请了医院的医生来，摇摇头说治不好。常静询问了治疗的流程，小心翼翼地清理腐肉，用碘酒消炎，然后按摩，学着针灸，艾灸，一个小时后敷上治褥疮的药，每隔几小时重复一次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不到一年时间，竟然奇迹般长出新肉，疗愈成功了。常静的父亲是老中医，竖起大拇指夸赞自己的闺女说:“你创造了医学界的奇迹。”

常静的事迹一传十，十传百，很多慕名而来的患者家属都来取经。她手把手教他们，还帮着买药和医用护品。爱人还帮助患者上门安装摇床等事宜。

最近这几年，婆婆的意识没有了，不能自己咀嚼，只能靠鼻饲往胃里打流食。每隔一段时间，床上铺上隔水布，洗澡洗头剪指甲剪头发，清理时必须细致入微，干净利索。看着婆婆干干净净，屋里无异味，窗台上四季鲜花盛开，婆婆躺在床上均匀地呼吸着，再累也觉得值了。

常静说:“婆婆能活这么久，是婆婆配合我呢。”

而我看到的是泡发好的海参，用破壁机打碎了，喂流食。营养跟不上怎么能撑下来这么多年。

常静退休后一心扑在婆婆身上，她的儿子已经在一家外企工作。每次打电话给她，都动情地说:"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母亲了。"

当我慕名前去看望她的时候，心里吃了一惊。两室一厅，都是朝阳的房间。婆婆住的一间关着门，她衣服外穿一件隔离衣，双手粗糙。她笑笑说:“彩芸，你怎么来了，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。“

我说:“我的父亲也有些轻微小脑萎缩，我有些不知所措，打听同学才知道你护理病人有经验，慕名取经，你不在意吧？“

她说:“咱们多少年不见了，上学时咱俩还是同桌。哈哈，没觉得长大，就已经退休了。”

接着她忙着给我倒水，说:“咱们互留电话，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，我有好几个这样的朋友。今天爱人上班，家里没有人照顾我婆婆，改天我喊上她们，咱们在一起聚聚，交流一下经验。”

她说话还是和小时候一样，乡音未改，听着亲切温暖。

这时，她侧耳倾听，笑着说:“我进屋看看，听到一声咳嗽。”

我说:”我能进屋看看吗？“

她爽快地说:“来吧。”
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屋里窗明几净，干净整洁，婆婆躺在靠窗户的摇床上。窗台上摆着两盆盛开的仙客来，窗头安装一张窗头柜，柜子上整齐摆着一排瓶瓶罐罐。

她的婆婆安详地躺在床上，嘴张着不能闭，露出来的舌床，一层黄皮皮，她娴熟地用棉棒沾水湿润了一下舌床，再抹上香油。婆婆仰头躺着，眼睛睁着向上看，喉咙哈啦哈啦响，开了吸痰器吸痰后，声音没有了。

我问:"她能看到我们吗？

常静说:"不能，睡时闭着，醒时睁着。也不能确定，有时看到我流泪，像是感激我呢！”

常静和声细语，面容和蔼可亲。我们说话时她几次起身进屋吸痰护理，出来继续我们的话题。

疫情期间，常静的婆婆也阳了。一直采取防护措施，后来爱人发烧了，常静也开始咳嗽难受，紧接着婆婆发烧将近39度。当时就医难，喂了布洛芬，不发烧了，又呕吐不止，床上被褥全是呕吐物，滴水不进，一吃就吐。

常静拖着病体给婆婆清洗干净，被褥全部洗干净后，累得一天没吃东西。第二天试着吃了消炎药和藿香正气口服液，三九感冒灵，慢慢好转，不吐了，还是咳嗽，好像咳嗽也没劲了，生命垂危……

这样持续了十多天，白天黑夜守护不离人。然后又给婆婆加了肺力咳合剂，原来的药一直配合吃着慢慢好起来了。

那段时间她和爱人衣不解带地伺候老人，唯恐有个闪失，没想到竟然又一次奇迹般的阳康了。

常静没有华丽的语言，她有足够的静。手机静音，思想静音，静下心来，一心扑在婆婆身上。婆婆是个有福的人，遇到了这么好的儿媳妇。

在常静家拉了两个小时的家常，她的耳朵特别灵犀，轻微的咳嗽声，她马上进屋吸痰，白天累点还好说，夜里一咳嗽就起来吸痰。想想这么多年以来照顾一个老年痴呆患者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情，没有亲身经历是无法体会的，几乎能把正常人逼疯的感觉。

常静用常人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守护着婆婆，她的眼眸清澈见底，那么宁静安详，我问:“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？”

她笑笑说:“婆婆是弱势群体，应该保护好她。”

常静用爱支撑下了这个家，真是水长山也长，孝水博山好地方。古有颜文姜，现有常静好榜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