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枚红叶的飘落

宋庆法

一枚红叶的飘落
临淄  宋庆法


寒风中，一枚红叶飘落在眼前，我捡起来托在手心，显得自己肤色是那样苍白。凝神注视，渐渐，这枚红树叶映出一个人的身影。
那是我搬家到安平小区全齐苑居住不久，在这个陌生环境里，给我印象里贴上特别标签的人，是闲不住的门卫老孙。他身材不高，头顶上稀稀落落的毛发，看样子有70岁了吧。只要见到他，手中总是在不停地忙着活计，或是一手拿笤帚，一手提铁簸箕打扫卫生，或是坐在门口边在那儿修理撑櫈。
开始以为，可能他自己家撑櫈坏了，抽忙带闲修理一下，时间长了，发现他像是工作在修理撑櫈流水线上，天天有修不完的撑櫈。旁边的水泥板上，摆放着长短大小不一撑櫈木构件，且都是拆下来的旧品，身边有随手可取的各种修理工具。
那天，我走到跟前，看他不停地忙活着，和他说话，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，算是个寡言少语之人。我说：“你还是个多面手，修理撑櫈这个活儿一般人做不了呢。”
说到这些，他才有了话儿，边忙着手中活边接过话茬说：“别看这个小小撑櫈，卯榫、钻孔差一点也不行，再说就是这个穿绳，一般人也不会穿。”
他说这话我信，我家的撑櫈断过绳，想拆了重新穿，那一道道绳绕来绕去，怎么也绕不对，摆弄了大半宿也没穿出原来样子。
老伴曾笑话我说：“看你穿的撑櫈啊，像是汉服外面加了件西装，不伦不类。”
我借此戏谑道：“管它呢，能坐人就行嘛，这叫中西衣结合呢。”
“不会就是不会，还挺会为自己打圆场。”她用这句话来回怼我。
也是啊，咱没有那个触类旁通的本事，手中没有金刚钻，从此再也没敢揽过瓷器活。
老孙娴熟使用各式工具，一会儿用锯子，一会儿用钻子，一会儿穿绳，闲谈间，他就将一个撑櫈修理好了，说：“你坐上试试，看哪里有不得劲的地方。”
我将撑櫈放在地上，看着木构件颜色新旧程度不一样，问：“你这是凑合拼装起来的吧？”
“这么大的小区，谁家没有三五个撑櫈？再说用久了总有坏的时候，他们拿过来让我修理，我闲工夫多，帮他们修理好了就省得他们另买新的了。”老孙轻描淡写地说。
看着他身后堆放着不少撑櫈木构件，我笑笑说：“你这儿快成了撑櫈修理所了。”
老孙也嘿嘿一笑：“可不是嘛，他们拿过来让我修，都是一个小区的人，没有不给修的理由。”“
你可以适当收他们点修理费用嘛。”我调侃道
。他连忙摆摆手说：“人家不嫌咱手艺孬就不错了，用咱就是看得起咱，相互之间帮帮忙，都是应当之该。只要大家都帮着我看护门卫，家家平安无事就好。”
这话说了没几天，那日我去灌桶装水，看到门卫那儿围着一帮人，我以为都是些围观老孙修撑櫈的，也没往心里拾。忽听由远而近一阵120急救鸣笛声响，过去看原来是老孙躺在地上，急救人员抢救了一阵子后，抬上救护车拉走了。
我问在场的人是咋回事儿，有人告诉我说：“老孙正在修理着撑櫈，没有什么征兆，就一下子倒地不省人事。”
连续多日没有见到老孙的身影，我向人打听，那人说是他被拉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。“不行了”的意思大家都懂，老孙有好人缘，居民们惋惜之余纷纷议论着：好好的一个人，怎么说走就走了呢？自己没受病痛折磨，儿女们也没受罪，这个死法也挺好。只是看不到他了怪想念的。
那些没有修理好的撑櫈，似乎也明白了老孙已经离开这个世界，再也接触不到他手上的温度了，默默地簇拥在一起抱团取暖。
一个平凡岗位上，一个默默无闻小人物的离世，当人们从此经过，再也不见了那个熟悉身影。其实，老孙就像那飘落的一枚红叶，带着对大树的眷恋魂归故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