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色玉米

玉静心明

暖色玉米
淄川    玉静心明

一场大雨过后，田间,玉米拔节而生。前几日还无精打采的叶片，忽而像生了筋骨，一片片翻身跃起，在风中舞动着兰叶，葳蕤生光。

玉米齐腰高，父亲站在地里，躬身挥动锄头，杂草的根茎耪断，锄头翻开新土，霍霍有声。锄的刃口月牙一样，被土地磨亮。父亲用的锄头大，吞的土多草也多，下的力气就更多。我的锄头小，欺不住那些坚硬的麦茬，只好负责“过垄眼”，所谓过垄眼，就是用锄头把玉米棵周围的杂草剔除，小锄头灵巧，拐弯抹角干这个活正好。扛着铁锄走过村头时，村小学的高老师还和我打秧，说，小人小马小刀抢。是的，小人儿不过十五六岁，刚刚接触农活，因为手法身法不协调，一锄下去没个准头，耪断玉米棵也是有的。眼看着玉米应声倒下，又心疼又害怕。赶忙蹲下身，它把扶正，用手拢了土培住压实。玉米棵不会说话，也不会喊疼，假装站在地里，隐瞒我的过失。
玉米倒下第三棵的时候，父亲恰恰回头。我不知道该说些啥，有些局促地站在地里。父亲怎么会回头？是他听到了秸秆断裂的声音，还是玉米棵的伙伴告诉他事情的真相？父亲略带疼惜的责备写在满是汗水的脸上，我仿佛听到他内心的一声叹息，为倒下的玉米，也为他还没长大的孩子。那个夏天的午后，站在地里我也像玉米一样，一任风吹，一任日晒，一任父亲用心力呵护成长。

在田间，玉米按行距株距排兵布阵，仪仗整齐有序。刚刚扎下的水根，像一只只小手抓紧土地，又像一张张小嘴吮着土地的乳汁。第一遍草除完，接下来就是追肥。肥是父亲一锨一锨从猪圈里出出来的，然后推到场院里晒干，再由拖拉机运到地头，然后用小推车盘开，再一锨一锨分配给每一株玉米成长的养料。父亲是在运肥的时候从拖拉机上摔下来的，好几个人把父亲搀回家里，好在没有大碍，第二天父亲照旧出坡。那时,我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不易，懂得了生活之艰辛。

田里除过三遍草，玉米秸秆青碧,叶子润绿，也长足了身量。这时，玉米脱离苗期到了穗期，雄穗开始开花，孕育新的生命。雄穗开花的多寡决定玉米的穗数和粒数。那年，天旱，父亲借了柴油机对玉米实行田间灌溉。快浇好水的时候，水泵坏了，剩下地北头的一个畦子没浇。收割时，自家地里别处的玉米秸秆还泛着清晕，没喝到水的一畦，就蔫蔫的黄了叶子。付出就有回报，庄稼对人，公平公正，不欺不瞒。

收秋时，满坡的玉米被掰下运回家，院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。父母在劳作一天之后，吃过晚饭，顾不上休息就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在院子里剥棒子。棒子外皮干硬，越往里层内皮越柔软。若说外皮好比麻袋片，内皮就是柔软的绢。咔嚓咔嚓，把棒子把掰下，留下几缕嫩叶好编成辫。母亲有时会储留下一些嫩叶，等到闲来做蒲团。

经过奋战，棒子终于一辫一辫离了地。有的骑在墙头上，有的挂在屋檐下，有的搭在梧桐树上。就连窗户台上，也摆满了棒子。挂好最后一辫玉米，父亲拍拍身上的尘土，在院里找个板凳坐下，顺手点上一袋烟。那时的父亲，一脸惬意。透过烟尘的薄雾，父亲左看右看，金灿灿的，满院都是玉米的天。父亲笑了，那笑意饱含沧桑，意味深长。

等玉米晒干脱粒，一粒粒黄润的玉米就装入口袋。母亲推着去磨房，磨好玉米面用石磨推成玉米糊摊煎饼。母亲坐在灶前，灵巧的双手在鏊子上画着娴熟的圆。一圈又一圈，像岁月长出的年轮，清晰可辨。热乎乎的煎饼从鏊子上揭下来，一折一叠，就成了一个扇面。母亲拿了白糖或是芝麻盐，在边缘细细撒上一溜，横着卷好，把煎饼立起来递给我，那时，就觉得煎饼是天下美味了。可是，在饥荒年代，上顿煎饼，下顿煎饼，吃的人胃酸难受，甚至一提煎饼就反胃。由此，很多人对煎饼的记忆是苦涩的，这也变相曲解了玉米的温厚淳朴。一张煎饼，背负着柴火的热情，渗透着炊烟的味道，供养曾经艰难的生活，难道，不应该讴歌它？。

宛如这个清晨，坐在电脑前，忆及三十年前的光阴历历在怀。当指尖键盘上一次次敲击玉米二字的时候，手边仿佛有粒粒珠玑遗落，黄润，明亮，染透了远去的时光。

高山流云

夏播玉米的生长有作者和父亲的汗水与艰辛，随即收获了一个金秋。送去雨后的问候！

淄水金山黄丰年

高山流云 发表于 2019-8-2 18:15
夏播玉米的生长有作者和父亲的汗水与艰辛，随即收获了一个金秋。送去雨后的问候！

很有生活气息，描写细腻，抒情自然。没有深厚生活积淀，（尤其是农村生活）是写不出来的。问候黄老师。

釉下彩

记忆的大门一开，往事如清泉汩汩而出。辛苦的农事劳动，拔节的玉米、自己不谙农俱损坏玉米的愧疚、父亲的疼惜无奈的复杂心情、压抑不住小女孩天性的活泼，黄老师全写出来了。

釉下彩

记忆的闸门一开，往事如清泉汩汩而出。艰辛的劳事劳动，在拔节的玉米生长中，在𣎴谙农俱使用而损坏的玉米的愧疚中，在还没成人的小女孩的活泼中，娓娓道来，清新的如一碗凉茶沁人心脾。

赵自鹏

文章细细读来，我仿佛又回到那个令人难忘的岁月，也仿佛看到父母整日忙于农事的辛苦与心酸，想到曾经生活的不容易，到那时孩子们是天真快乐的，每每想起即便在梦里也会笑醒的，可如今真地只能存放在梦里了。

深山樵夫

拜读黄老师力作。这篇文章我读了三遍，感觉下了很大的功夫，也达到了预想效果。一是豹头凤尾，堪称完美。二是正文生动，堪称猪肚。三是段与段之间，衔接自然。四是语言精粹，风格独到，这是众多优点。同时，也说点不一定对的建议，标题“暖色玉米”很亮眼，但对应文中内容不是十分贴切，望斟酌。问好黄老师

玉静心明

高山流云 发表于 2019-8-2 18:15
夏播玉米的生长有作者和父亲的汗水与艰辛，随即收获了一个金秋。送去雨后的问候！

谢谢郑老师阅读留评，问好您！
预祝秋祺！

玉静心明

淄水金山黄丰年 发表于 2019-8-3 04:38
很有生活气息，描写细腻，抒情自然。没有深厚生活积淀，（尤其是农村生活）是写不出来的。问候黄老师。

谢谢本家美誉，回复迟，见谅！
问好您！

玉静心明

釉下彩 发表于 2019-8-3 13:01
记忆的大门一开，往事如清泉汩汩而出。辛苦的农事劳动，拔节的玉米、自己不谙农俱损坏玉米的愧疚、父亲的疼 ...

柴老师的精妙微评，可以说是为小文增加了意趣，延伸了意境！
谢谢您！
问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