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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写书信
博山 云止于水
夜雨淅沥，晚饭吃了三个小小的玉米，娘蒸包子时放在锅底的，珠圆玉润的白粒，带着清香，嚼起来又糯又甜。窗外是淋淋的雨声，一边听老爹讲着久远的故事，祥和、宁静。 爹给我倒茶水喝，说是红茶，白瓷杯里琥珀色的水光在灯下显得温暖。喝下去，果然是暖香的味道，稳妥、安谧，像是黄昏山峦间的晚霞。
想起洗了一件白色长裙，还在门口泡在薰衣草的柔顺剂里，起身去摆出来，挂在厦檐下。有细密的雨丝斜洒过来，清凉极了，院子离没有灯，暗黑中一片一片亮光聪窗户和门口逸出来，和一滴滴雨声交融在一起。一转眼，就慧是大幅度运动才会出汗的时候了，夏日被多少人辜负了美意啊！
回到房间，躺在床上，窗台的铜钱草长得茂盛，无数个我不在的日日夜夜里，那些高高擎起的圆叶，并不寂寞。 北方的夏日在汗水、昙花、米兰，凉面、桃子、水饺、玉米、粥饭和中药里，在一本接一本的书籍中安然前行。
黄昏时，读完了孙频的《鲛在水中央》，三个妖艳而虚无，热烈而荒凉的故事，读来令人心惊！是在一个公众号里读到这本书的几段文字，一下子就被那种冷静、凌厉、疼痛的文字打动了，搜罗了其他的三本书《盐》、《裂》和《疼》，在一种正常的状态下读一本特别的书，活在这世上，犹如月痕，譬如朝露。
我沉浸在一个又一个近乎绝望的故事里，那种妖娆和真实，一次次穿过我的体内，又回到书中，人世的荒诞和无常，竟被一个人描写得这样轻盈而沉重。
我不想在这样曼妙的雨夜再去重读任何一句即使令我沉迷的句子，沉淀到美和真实的绝望边缘。 一摸，摸到了床头的一本书，是《莫泊桑短篇小说集》，曾经有多个月夜，我沉浸在莫泊桑像一池透明的清水般的文字中。书中央夹着什么东西！顺着有空隙的页间打开，是两页信纸！是清写给我的信。在现代收到一封手写的书信，那种锦书在手的感觉多么美。纵然不曾穿越千山万水，而那亲手交到掌心的感觉，真如在月色下看到一朵朵白莲花一瓣瓣打开，香远益清！
那天去岐黄先生处，哥说清儿还给你写了一封信。下一次清也来了，清瘦高挑的大男孩，眼神清澈干净，笑着唤我:姑姑。他把信纸递到我手，说是去年此时所写，不知为何也没去邮寄，疏忽之间，已是一年匆匆如寄。
想这一年了，这封信安静跟随他，收拾东西离开成都时，也一定珍重地放在最容易找到的地方，四五年求学的行李中有这么一封信随之辗转回来，忽觉这非是两页薄薄的信纸，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雅意，知道对方会懂得文字里流淌的美好，书写时，从诸多琐屑中脱身而出，对着一遥远的故乡人，诉说异域暂作故乡的风土人情，像是古人的书贴，带着手心的温度和精神的光芒在文字里墨痕淋漓。
立在药香弥漫的室内读了一遍，原是去年问询成都的夏天如何，清就在忙中偷闲中写下了这封信。讲述成都夏日的风物美食，有梁实秋的闲适和风雅。粗略读了两遍，人声嘈杂中还是浮光掠影了。
今日重读，才更觉文字之美，情意之纯。尤其结尾:“信写得断断续续，笔迹亦有些潦草，医院的工作常会略感繁重，兼之还要复习考研只能草草几笔，希望姑姑海涵。 亦希望姑姑能在一个有月的灯下看信，不但可以吹灭读书灯，一身都是月，更加信服有夜自携星月来。” 如此之妙！当时竟不记得有如斯妙语。正是不在月夜，心无法沉静自如至此。幸得信夹入书册之间，置于床头枕畔，方得以再次领略书信的妙处。
虽不是月夜，雨声淅淅沥沥，若断若续，景似是一位故人一起翻书，看到尽兴处，酣然交谈，大珠小珠落玉盘。闭目对坐，是漫天席地的雨声潇潇，而身处清凉干净之所。是风雨故人来，是巴山夜雨共剪西窗，是一蓑烟雨任平生……
是在月下写信的吧，皎洁的月光清凉了一日的酷热，倦意中想起有一个可以文字对话的人，漫卷诗书成为心头的欢喜，那么安静的去把几年来一一领略过的成都小吃和感受一一讲来，更像是与另外一个自己对话。那时还以为可以于成都天荒地老，友人若来，自可带其一一品尝那些美味，带其慢慢走过宽巷子，在老酒馆的门口坐着，看人来人往……
恍然记起第一次遇见清，看似落落寡言的男孩，一经哥介绍，谈论起来竟是饱读诗书。大学几年几乎日日泡在图书馆，古今中外的名著广泛涉猎，不曾一日闲过，不觉对此少年肃然起敬。“您看过《旅游与摩托车修理技术》吗？”第二次听说这个名字，听清寥寥数语介绍了内容后，我才想一睹为快。
借了清的书，在正月的两个夜晚读完。 后来读到清写古龙小说感受的《风雪夜归人》，写成都的《成都的民谣和远方》，更加叹服这学医的少年，竟有如此出色的文笔。清说少年时就一本一本读古龙的小说，后来我因此才搜罗古龙的传记和小说，一一读过，那是一个奇异的世界，大漠孤烟，绝境风光，浪子和美女，有生死相随的朋友，无论多么窘迫，都可纵情喝酒，兜是淡然从容和欢愉。从十三岁开始孤独流浪的古龙，一生嗜酒和美女的古龙，在四十六岁即陨落于世！
那日看到清空间有说说:买了一枝风雨笔，铁马冰河入梦来。想起他清瘦的样子，想起酷夏里俯首苦读的样子，不觉像心疼小乖那么心疼。刀光剑影之后，愿清安然踏上想去的彼岸，携一身星月，打开生活的另一段华章。
想起中秋之夜，清发来的祝福，竟是我最喜欢的:愿逐月华流照君！也愿无论夜雨潇潇还是长夜漫漫，清皆可以自身的光华照亮自己，也照亮同行之人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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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8-6 22:35:1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