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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宫买瓜
周村 张志成
我们一行四人搭伴,要到厂外遛弯,刚要下楼,正好碰上老宫上楼,那伙计爬楼梯很有创造性,常人上楼是单腿一步一步地上,他却是双腿一块儿跳。每跳一步台阶就说一声:“嘿嘿,靠,又一步,嘿嘿,靠,又一步……”
他是低着头跳的,根本没有看到我们四个人。我们也是像看耍猴似地看着他,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。尽管我们躲着他,当他跳完最后一步的时候,他的头还是差一点撞在我的胸膛上,他的双手却已抓住了我的肩膀,然后一抬头,面对面“噗”地吹了一口气,哎呀那个酒气哟,熏得我差点吐出来。可是还没有等我吐出来,他直接揽着我的头,在我的脸上就狠狠的亲了一口,我用力憋住气,总算没有吐在他的脖子里。
一位同事一边拉他一边骂道:“你个老舅子,你他妈在别处喝了酒,到我们这里来耍酒疯,看我不把你扔下楼去。”想不到老宫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子,往怀里一带,又重复了一次和我的动作,熏的那位同事拧着脖子歪着着头,双手用力一推把他推了个趔趄,真的差点把他推下楼梯去。我的另外两位同事实在是怕他那亲热的一吻,早已躲在三米之外了。
老宫这才睁开眼睛,嘿嘿一笑说:“小的们,你们要到何处去?为什么不喊上我?”
一位同事骂道:“谁知道你到哪里下生去来,怎么喊你?滚一边去,老子们要到厂外玩去。”
那伙计喝的根本不知道东西南北,真格的跟着我们歪歪斜斜地去了厂外。自然,一路上互相打骂是少不了的。
他的名字叫做宫成斌,邹平长山公社人,是位村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。因为他酒量大,脑子灵光,舌头好使,公社领导就派他常驻石化总厂,就是现在的齐鲁石化,想尽一切办法采购化肥。那时候的石化总厂,第二化肥厂还在紧张地施工中。他的堂弟是胜利炼油厂的工人,老宫诡计多端,他以他堂弟家属的名誉住在炼厂招待所,不要钱。时间长了怕暴露目标,就在他的堂弟和我们的单身宿舍里面鬼混。自然得和我们搞好关系了。看在他堂弟的面子上,我们还是比较照顾他的。那时候的农民苦啊,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节省住宿费,用来贴补家里的开支。就此,那时候就有一段顺口溜:一是钱,二是权,三是听诊器,四是采购员等等。
从炼厂第一生活区到场外公路少说也得一里多路,带着老宫这个醉汉,走到公路的时候,至少也得用了四十多分钟。那时候这条公路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,现在叫做“石化路。”路东侧有一溜卖东西的,正是瓜果桃李上市的时候。老宫可能酒后口渴,他率先发现了一位卖甜瓜的。这些甜瓜有个名称,叫做“青州府大银瓜,”特点是个大,雪白,皮薄肉厚,咬一口脆而甜。只是这种瓜现在已经绝种了。当我们围上去的时候,老宫正在喷着唾沫星子和卖瓜的老头打嘴仗,总说人家的瓜不甜,非得先吃一个尝尝,并说要是甜的话,我们这一伙人保证每人买一个。
卖瓜的老头呲着没有门牙得嘴笑着,可能看着我们人多,为了多卖货,就摸起抹布擦了一个瓜,递给老宫说:“看你们人多,你就先尝尝这个吧。”
老宫口渴得厉害,打开一个就啃,边啃边说:“行,行,青州银瓜,名不虚传,甜,甜。”当他吃了大半个的时候,忽然生出一个怪心眼儿,就说:“弟兄们,咱们打个赌,咱们一人吃一个,有哪个吃不了,就有哪个全部出上钱,咋样?”
那些银瓜个头好大,小的也得超过一斤半。我们各自摸了摸肚子,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。老宫刁得很,他数了数人数,连他是六个人,他捡了最大的六个瓜称了个总数,便每人分了一个,我们就各自忙活个人的了。
时间不长,我们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。可怜老宫那老伙计,打赌的时候就忘了已经吃了一个小点的瓜了,如今一只手摸着他那滚圆的肚子,看着另一只手里的半个瓜,不用说再吃了,见他直着脖子,一个劲儿的打饱嗝,并一口一口的吞咽着唾沫,压着一口气,不让胃里的甜瓜往外跑。同时,他的肚子里满满的,也没有地方装理论了,即便有理论也说不囫囵了,只得认输,便老老实实地掏钱包。
不过真正交钱的时候,他却抓着一个人不放,说他不是我们一伙的,坚决不给他交钱。其实,那位同志是淄建公司的人,和我们都认识,他是半路上和我们凑成一伙的,唯独他和老宫互不认识,被老宫发现了,自然不会替他买单了。并说:“哥们,我喝醉了也能数出个一二三来,你不是俺们一伙的,农民种点瓜不容易,你可不能浑水摸瓜吃,你就交钱吧。”
直到现在,我也揣摩不出,老宫那次买瓜,是真醉呀还是装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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